第76章 怎麽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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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怎麽了
寂靜的夜。
明淵環著葉璃腰的手緩緩垂在一邊。
突兀的血管浮在手背，指尖變黑。
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變化，葉璃抱著明淵睡的很沈。
第二天，葉璃離開時天還未亮，明淵也沒醒。
葉璃輕輕幫他掖好被子，走了出去。
他奉玄霄的命令親自送冥夜離開，到了城門口，冥夜道：“不能拖了，你現在就要送他離開。”
“嗯。”葉璃點頭。
冥夜淡淡看了他一眼，轉身就走了。
回去之後，明淵還沒醒，葉璃打開窗戶，讓晨間的微光照進來，他坐在床邊，盯著明淵的睡著的面容，眼神沈靜哀傷。
他們不是沒分開過，葉璃也從不在乎距離，只要知道明淵還好好活著，總有一天會見到。
可這次不一樣了，他甚至有些怕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。
“下次會是什麽時候？”
葉璃低聲道：“一年？兩年……還是很多很多年？”
他不知道。
幽暗的身影拉長，葉璃握著明淵的手，下定決心。
青陀熬好藥，喊了很久，明淵都沒醒，他急忙放下藥。
扯開明淵的衣服，青陀看著他身前出現黑色的印記，雖然很淺，但足夠致命。
青陀無力的坐在地上，已經不用喝藥了。
葉璃垂著頭，站在一旁，一聲不吭。
“葉將軍，今天就要離開。”
青陀有些後悔，早知道就應該把王上留下。
“我去準備。”
葉璃平靜的不正常，有條不紊的把一切打點好。
青陀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，比他預計的還要快，本以為明淵身體好，能堅持的久一點。
現在看，誰都逃不過。
明淵就像睡著一樣，除了臉色有些蒼白，看起來一切平常。
屋裏忽然空蕩了許多，青陀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裝上了馬車，院子裏也空了。
只有幾箱葉璃的東西，甚至都沒打開過。
冷冷清清。
葉璃握著明淵的手不想松開，“至少，醒來和我說句話。”
“不說也沒關系，會見到的。”
葉璃擅長自我安慰，至少冥夜說了，他快成功了。
慢慢放開手，葉璃正要俯身抱起他，明淵的眼皮動了一下，茫然的睜開眼睛。
“葉璃？”
葉璃認真的註視著他，臉上掛著笑，“嗯。”
他真醒了。
明淵的眼睛沒有焦距，他費勁的擡起手，摸著葉璃的側臉，“困了……”
葉璃擡手覆上他的手背：“睡吧，一會我會喊你。”
“一定……要叫醒我…”
“放心。”
青陀站在門口：“該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
葉璃站在院子門口，他沒去送明淵，他怕自己舍不得，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裏，他落寞轉身，上馬，往相反的方向去。
好像還可以接受，葉璃捂著自己的胸口，有點疼，但還在承受範圍內。
玄霄還沒走，他還要匯報軍務。
右濟也沒找到，還要繼續尋找。
沒空傷心，只有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，才能最快的見到明淵。
沈飛回了趟家，禁不住他父親的念叨，畢竟沈家就他這一個兒子，一年到頭見不到影，他父親整日擔心他在外面惹禍。
回去一趟，聽了半個月的嘮叨，才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。
聽聞葉璃回來了，沈飛很開心。
又聽說明淵受傷了，他更開心了。
正好閑著無聊可以刺激明淵，當葉璃的兄弟也沒什麽不好，反正葉璃和以往一樣關心自己，還能看到明淵不甘心的模樣。
想想他就開心。
明淵再不情願也沒辦法，要是能把宋毅也喊來就更好了，明淵的表情一定更好看。
沈飛回來後沒有率先去軍營，而是先回了院子，身上還背著一個厚重的包裹。
院門大開，他興沖沖的跑進來，“青陀，你要的草藥我找到了！”
他舉著手裏的東西，空蕩蕩的院子裏只有衛盛一個人。
沈飛：“人呢？”
“走了。”衛盛正在掃地。
“明淵呢？”沈飛有些疑惑，明淵受傷，青陀怎麽可能離開。
“明將軍回北丘了。”
“那葉璃呢？”
沈飛有些失落，肯定跟著去了，早知道他不回來了，都沒人和他玩。
“將軍還在，去處理事情了。”
衛盛的聲音沒什麽力氣，整個人看起來輕飄飄的。
“竟然沒跟著回去……”沈飛敏銳的發現事情不對勁，“他們是不是吵架了？”
肯定是吵架了。
衛盛沒回答他，沈飛也不理他了，拿著他的東西，進了屋子。
葉璃簡單匯報了下西朔的情況，包括他在幽雲和大襄看到的事情，全都又仔細的說了一遍，關於冥夜的事，他也說了一些。
玄霄沈靜的目光在聽到關於冥夜的事後，有了些變化。
“因為他嗎？”玄霄沈思，“說起來，印象中，冥夜對明世珩確實有點不一樣。”
不過他也記不清了，只記得只要有明世珩的地方，冥夜一定找個不起眼的角落待著。
“陛下您什麽時候回去？”葉璃更擔心玄霄的安全，他不能在邊關逗留太久，這次出來竟然沒人攔著他。
“一會就走，我是偷偷出來的。”玄霄眨了眨眼睛：“沒人知道，他們都以為我生病休養。”
“我不認為瞞得住。”葉璃道：“宮裏的事，哪能瞞的住。”
“那我倒要看看，誰敢打聽我的事。”
玄霄冷哼一聲，絲毫不在意。
葉璃：“還是盡快回去吧。”
“明淵今天走了？”玄霄早就接到消息，冥夜和明淵前後腳離開了天齊。
葉璃：“嗯，他回去養病，我最近太忙了，沒精力照顧他。”
“葉璃，你和我說實話，他到底怎麽了？”
玄霄看著他有些僵硬的表情，總覺得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樣。
“沒事，受了點傷而已。”
葉璃笑笑，“有人會照顧他。”
玄霄沒有在說話，既然葉璃說沒事，大概是真的沒事。
明淵出什麽事，玄霄一點也不在乎，他只是擔心葉璃。
葉璃對明淵不是毫無感情的，他擔心葉璃過於執著明淵。
這不是一件好事。
玄霄又叮囑了他幾句，時辰到了，他也要走了。
葉璃送玄霄離開，一天之內他送了三個人走。
有點累。
葉璃握著腰間的佩劍，是他身邊唯一能感覺到明淵還在的東西。
葉璃回到院子，看見門口拴著的馬，沈飛回來了。
他收起情緒，走進來。
衛盛坐在院子裏的長凳上，面前的木桌上還擺放著地圖。
他一手拿著毛筆，勾畫著什麽。
沈飛半趴在桌子上，無聊的玩著自己的頭發。
看見葉璃，他猛然站起來，“葉璃，你回來了。”
聲音裏是掩蓋不住的喜悅，若是以往，葉璃肯定會應一聲，可今天，他沒什麽力氣。
只是點點頭，一聲不吭的上前坐下。
沈飛楞了一下，忙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“沒事。”葉璃看向衛盛手邊的地圖，“怎麽樣？有頭緒了嗎？”
衛盛搖頭，“暫時還沒有，但我已經派人往西北方向繼續搜尋，總能找到的。”
“明日，我去。”
葉璃不容拒絕的語氣，他起身：“你帶沈飛回軍營，所有人都不準再進這間屋子。”
衛盛：“明白。”
“啊？”沈飛還一頭霧水，衛盛伸手把他拉走了。
葉璃一個人，昨天他還躺在這裏，和明淵一起，現在只剩他一個人。
平躺在床上，還能嗅到明淵的氣息。
他抱緊被子，埋著頭，擔憂慢慢被撫平，變成深深的孤寂。
明淵不會有事，只是需要睡很長很長時間。
但他一定會有醒來的那一天。
一個人，真的很孤單。
即使身邊有再多熟悉的人，也比不過明淵，好像只有他在才能填滿心裏的空洞。
真奇怪。
他和明淵是怎麽走到今天這步的？
葉璃的生活又恢覆到以前的樣子，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，整日不是在軍營就是在帶兵尋找右濟的蹤跡。
除了吃飯睡覺，沒有一絲停留。
梁鍇最先發現他的不對勁，他和衛盛說：“將軍最近幾天是不是有點不開心？”
衛盛只是輕聲道：“大概是擔心明將軍吧。”
梁鍇覺得不是，不是擔心的問題，反而好像兩個人徹底破裂了一樣。
但這種可能又不大，畢竟前段時間葉璃還整日往寧陽城跑，只是為了去看明淵。
只要手邊沒有事，無論多晚，葉璃都會第一時間奔向寧陽城。
梁鍇愁眉苦臉的蹲在寒風身邊。
寒風的體型已經很大了，在軍營裏已然成為了寵物，每天都被餵得飽飽的。
每次士兵們出去巡邏，都會打一些獵物帶給寒風。
寒風還和往常一樣，趴在葉璃營帳前，吃飽喝足，甩著尾巴，悠然的曬著太陽。
梁鍇對它道：“你呀，一點也不擔心你的主人。”
寒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，甩著尾巴，繼續趴著。
沈飛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邊：“梁鍇，你蹲在這裏幹什麽？不去巡邏嗎？”
“來的正好，蹲下，有事問你。”
沈飛蹲在他身邊，手裏還拿著不知名的草。
梁鍇問道：“你拿的什麽？”
“哦，這個啊，草藥，幫別人找的。”
“你沒發現將軍最近不對勁嗎？”梁鍇懷疑眼前的沈飛是不是本人，他不是最喜歡圍著葉璃轉嗎？怎麽最近這麽老實。
沈飛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沒什麽不對勁，這就是葉璃的性格，你待在他身邊的時間不長，不懂，等過段時間明淵回來就好了，不過看樣子，應該是走之前吵架了。”
他很了解葉璃，現在的葉璃只不過是恢覆到以前的性子而已，明淵的出現讓葉璃的笑多了些，話也多了些。
現在不過是回到以前而已。
“將軍以前確實性子冷一點，但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。”
梁鍇堅信葉璃的情緒出問題了，“一定有事，我要問問。”
沈飛卻覺得他大題小做：“小心被罵，對了，今晚我要出去，如果葉璃問起我，就說我睡覺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梁鍇無奈的看著沈飛，不會又要闖禍吧，不過最近邊境太平，也沒什麽事。
他繼續思考著怎麽開口。
葉璃帶著一隊人馬返回軍營，梁鍇起身看著他走來。
葉璃卻像沒看見他一般，直接進了營帳。
這下，梁鍇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。
他露頭走進來，葉璃正站在地圖前，他輕聲上前：“將軍，怎麽樣？”
“快了。”葉璃道：“劃定的範圍已經快搜尋完了。”
“那……您最近有什麽煩心事嗎？”
梁鍇有些別扭的說著：“您臉色不太好。”
葉璃冷笑：“你很閑？”
“啊？沒有。”
梁鍇後退一步，低著頭，他只是關心葉璃。
“出去。”
“是。”
梁鍇嘆著氣走了出來，說起來，就算葉璃和明淵吵架了，也是葉璃的私事，他在擔心什麽。
葉璃只是稍作停留，又帶著一隊新人馬離開了。
沈飛看他走了，也牽著馬悄悄離開了。
梁鍇看著葉璃遠去的身影，除了臉色不好看，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。
應該沒事。
第二天，沈飛找到了他，一上來就揪著梁鍇的衣衫：“你說對了，葉璃不對勁！”
“哎？怎麽了？”
“我今早回來碰到他了。”沈飛松開手，揪著頭發，“他看見了我，但……什麽也沒說。”
“這不是很正常嗎？”
梁鍇還以為發生什麽了。
“不正常，以前就算他不想管我，也會看我一眼，可今天，葉璃完全無視我。”
沈飛有些慌了，“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！”
“你想多了。”梁鍇推開他，“而且這是將軍的私事，還是不要多管。”
沈飛咬著牙，沒說什麽，跑了出去。
葉璃翻身上馬時，衛盛攔住了他：“將軍，您需要休息。”
葉璃沒有任何表情，“不用。”
他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思全放在尋找右濟部落上，他並沒有覺得累，反而有種輕松。
衛盛擔憂的看著他：“可是，您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了。”
葉璃這幾日每天只睡幾個時辰，他每天晚上都會站在軍營外望著夜空，直到天亮。
衛盛不得不擔心他的身體狀況。
“不要緊。”
葉璃又帶著人走了，就只剩幾個地方了，如果不出意外，這幾日就能找到右濟部落的痕跡。
沈住氣，慢慢來。
葉璃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，不去想明淵。
他和冥夜已經很久沒聯系了，心裏隱約能猜到，可葉璃不願意去相信。
他無法接受。
他想象不出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的。
又是一天。
葉璃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了，還是沒有，為什麽？
憑空消失了？
或者是大襄的事傳到了右濟，他們已經跑了。
可是，就算離開了，也會留下生活的痕跡。
是他們找錯地方了嗎？
葉璃看著地圖，眼前有些模糊。
他搖了搖頭，確實需要休息了。
剛要坐下，沈飛走了進來，端著粥和晚飯，放在他面前，“葉璃，你怎麽了？”
“沒事，出去吧，我還有事。”
葉璃揉了揉額頭。
“和明淵吵架了？”沈飛道：“他又惹你生氣了？”
葉璃眼神一暗：“出去。”
“果然和他有關……”
沈飛就知道，除了明淵，誰能讓葉璃情緒波動這麽大。
沈飛端著粥遞給他：“我給你熬得，喝完睡覺吧，衛盛說你最近晚上都不睡覺。”
葉璃的頭正疼著，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。
衛盛突然闖了進來，臉色蒼白，“將軍，出事了……”
葉璃因頭疼，正煩著，“什麽事？”
“北丘……派人來給將軍送消息，說……”衛盛的大腦嗡嗡響著，聲音有些發抖：“說……明將軍，因……中毒……身亡……”
葉璃猛然擡頭，瞳孔劇烈的收縮著，指尖發抖。
沈飛手裏的碗應聲落地，“什麽？胡說八道！”
開什麽玩笑，明淵會死？簡直是笑話。
衛盛把手裏的信遞給葉璃。
葉璃扶著桌角站起來，是冥夜的字跡。
眼神由茫然變成痛楚。
指尖蒼白，握皺紙張。
他焦急的看著每一個字，還是沒有撐到他回去。
那日，竟然真的是最後一面。
“將軍，找到了！”梁鍇一臉興奮的走進來，“發現右濟的蹤跡。”
帳內安靜的可怕，
沒有人因為這個消息興奮，尤其是葉璃，臉上沒有一絲血色。
“怎麽了？”梁鍇看向衛盛。
衛盛偏過頭，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沈飛根本不信，肯定是他的詭計，想用這種拙劣的手段欺騙葉璃。
“好……”
過來許久，葉璃才開了口，他把信塞進懷裏，“帶我去看看。”
衛盛忙阻止他：“將軍……”
葉璃擺手：“沒事，不用擔心我。”
衛盛不知所措的看著葉璃。
葉璃強裝鎮定，斂去所有情緒，和梁鍇一起離開了。
沈飛：“北丘送信的人呢？”
他不信，簡直就是笑話。
衛盛也不信，可是明淵受傷後，他見過，確實很虛弱，只是沒想到如此嚴重。
夜空寂寥，葉璃騎著馬在遼闊的荒野上奔馳。
夜風從耳邊吹過，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清楚。
心口縮動的疼痛傳遍四肢，原來心痛是這種感覺。
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。
葉璃想，明淵還在等他，他要快點趕到他身邊。
從現在開始，明淵便徹徹底底的屬於他了。
沒有人知道他還活著。
多好啊。
葉璃扭曲的笑了，應該開心，不是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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寂靜的夜。
明淵環著葉璃腰的手緩緩垂在一邊。
突兀的血管浮在手背，指尖變黑。
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變化，葉璃抱著明淵睡的很沈。
第二天，葉璃離開時天還未亮，明淵也沒醒。
葉璃輕輕幫他掖好被子，走了出去。
他奉玄霄的命令親自送冥夜離開，到了城門口，冥夜道：“不能拖了，你現在就要送他離開。”
“嗯。”葉璃點頭。
冥夜淡淡看了他一眼，轉身就走了。
回去之後，明淵還沒醒，葉璃打開窗戶，讓晨間的微光照進來，他坐在床邊，盯著明淵的睡著的面容，眼神沈靜哀傷。
他們不是沒分開過，葉璃也從不在乎距離，只要知道明淵還好好活著，總有一天會見到。
可這次不一樣了，他甚至有些怕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。
“下次會是什麽時候？”
葉璃低聲道：“一年？兩年……還是很多很多年？”
他不知道。
幽暗的身影拉長，葉璃握著明淵的手，下定決心。
青陀熬好藥，喊了很久，明淵都沒醒，他急忙放下藥。
扯開明淵的衣服，青陀看著他身前出現黑色的印記，雖然很淺，但足夠致命。
青陀無力的坐在地上，已經不用喝藥了。
葉璃垂著頭，站在一旁，一聲不吭。
“葉將軍，今天就要離開。”
青陀有些後悔，早知道就應該把王上留下。
“我去準備。”
葉璃平靜的不正常，有條不紊的把一切打點好。
青陀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，比他預計的還要快，本以為明淵身體好，能堅持的久一點。
現在看，誰都逃不過。
明淵就像睡著一樣，除了臉色有些蒼白，看起來一切平常。
屋裏忽然空蕩了許多，青陀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裝上了馬車，院子裏也空了。
只有幾箱葉璃的東西，甚至都沒打開過。
冷冷清清。
葉璃握著明淵的手不想松開，“至少，醒來和我說句話。”
“不說也沒關系，會見到的。”
葉璃擅長自我安慰，至少冥夜說了，他快成功了。
慢慢放開手，葉璃正要俯身抱起他，明淵的眼皮動了一下，茫然的睜開眼睛。
“葉璃？”
葉璃認真的註視著他，臉上掛著笑，“嗯。”
他真醒了。
明淵的眼睛沒有焦距，他費勁的擡起手，摸著葉璃的側臉，“困了……”
葉璃擡手覆上他的手背：“睡吧，一會我會喊你。”
“一定……要叫醒我…”
“放心。”
青陀站在門口：“該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
葉璃站在院子門口，他沒去送明淵，他怕自己舍不得，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裏，他落寞轉身，上馬，往相反的方向去。
好像還可以接受，葉璃捂著自己的胸口，有點疼，但還在承受範圍內。
玄霄還沒走，他還要匯報軍務。
右濟也沒找到，還要繼續尋找。
沒空傷心，只有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，才能最快的見到明淵。
沈飛回了趟家，禁不住他父親的念叨，畢竟沈家就他這一個兒子，一年到頭見不到影，他父親整日擔心他在外面惹禍。
回去一趟，聽了半個月的嘮叨，才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。
聽聞葉璃回來了，沈飛很開心。
又聽說明淵受傷了，他更開心了。
正好閑著無聊可以刺激明淵，當葉璃的兄弟也沒什麽不好，反正葉璃和以往一樣關心自己，還能看到明淵不甘心的模樣。
想想他就開心。
明淵再不情願也沒辦法，要是能把宋毅也喊來就更好了，明淵的表情一定更好看。
沈飛回來後沒有率先去軍營，而是先回了院子，身上還背著一個厚重的包裹。
院門大開，他興沖沖的跑進來，“青陀，你要的草藥我找到了！”
他舉著手裏的東西，空蕩蕩的院子裏只有衛盛一個人。
沈飛：“人呢？”
“走了。”衛盛正在掃地。
“明淵呢？”沈飛有些疑惑，明淵受傷，青陀怎麽可能離開。
“明將軍回北丘了。”
“那葉璃呢？”
沈飛有些失落，肯定跟著去了，早知道他不回來了，都沒人和他玩。
“將軍還在，去處理事情了。”
衛盛的聲音沒什麽力氣，整個人看起來輕飄飄的。
“竟然沒跟著回去……”沈飛敏銳的發現事情不對勁，“他們是不是吵架了？”
肯定是吵架了。
衛盛沒回答他，沈飛也不理他了，拿著他的東西，進了屋子。
葉璃簡單匯報了下西朔的情況，包括他在幽雲和大襄看到的事情，全都又仔細的說了一遍，關於冥夜的事，他也說了一些。
玄霄沈靜的目光在聽到關於冥夜的事後，有了些變化。
“因為他嗎？”玄霄沈思，“說起來，印象中，冥夜對明世珩確實有點不一樣。”
不過他也記不清了，只記得只要有明世珩的地方，冥夜一定找個不起眼的角落待著。
“陛下您什麽時候回去？”葉璃更擔心玄霄的安全，他不能在邊關逗留太久，這次出來竟然沒人攔著他。
“一會就走，我是偷偷出來的。”玄霄眨了眨眼睛：“沒人知道，他們都以為我生病休養。”
“我不認為瞞得住。”葉璃道：“宮裏的事，哪能瞞的住。”
“那我倒要看看，誰敢打聽我的事。”
玄霄冷哼一聲，絲毫不在意。
葉璃：“還是盡快回去吧。”
“明淵今天走了？”玄霄早就接到消息，冥夜和明淵前後腳離開了天齊。
葉璃：“嗯，他回去養病，我最近太忙了，沒精力照顧他。”
“葉璃，你和我說實話，他到底怎麽了？”
玄霄看著他有些僵硬的表情，總覺得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樣。
“沒事，受了點傷而已。”
葉璃笑笑，“有人會照顧他。”
玄霄沒有在說話，既然葉璃說沒事，大概是真的沒事。
明淵出什麽事，玄霄一點也不在乎，他只是擔心葉璃。
葉璃對明淵不是毫無感情的，他擔心葉璃過於執著明淵。
這不是一件好事。
玄霄又叮囑了他幾句，時辰到了，他也要走了。
葉璃送玄霄離開，一天之內他送了三個人走。
有點累。
葉璃握著腰間的佩劍，是他身邊唯一能感覺到明淵還在的東西。
葉璃回到院子，看見門口拴著的馬，沈飛回來了。
他收起情緒，走進來。
衛盛坐在院子裏的長凳上，面前的木桌上還擺放著地圖。
他一手拿著毛筆，勾畫著什麽。
沈飛半趴在桌子上，無聊的玩著自己的頭發。
看見葉璃，他猛然站起來，“葉璃，你回來了。”
聲音裏是掩蓋不住的喜悅，若是以往，葉璃肯定會應一聲，可今天，他沒什麽力氣。
只是點點頭，一聲不吭的上前坐下。
沈飛楞了一下，忙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“沒事。”葉璃看向衛盛手邊的地圖，“怎麽樣？有頭緒了嗎？”
衛盛搖頭，“暫時還沒有，但我已經派人往西北方向繼續搜尋，總能找到的。”
“明日，我去。”
葉璃不容拒絕的語氣，他起身：“你帶沈飛回軍營，所有人都不準再進這間屋子。”
衛盛：“明白。”
“啊？”沈飛還一頭霧水，衛盛伸手把他拉走了。
葉璃一個人，昨天他還躺在這裏，和明淵一起，現在只剩他一個人。
平躺在床上，還能嗅到明淵的氣息。
他抱緊被子，埋著頭，擔憂慢慢被撫平，變成深深的孤寂。
明淵不會有事，只是需要睡很長很長時間。
但他一定會有醒來的那一天。
一個人，真的很孤單。
即使身邊有再多熟悉的人，也比不過明淵，好像只有他在才能填滿心裏的空洞。
真奇怪。
他和明淵是怎麽走到今天這步的？
葉璃的生活又恢覆到以前的樣子，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，整日不是在軍營就是在帶兵尋找右濟的蹤跡。
除了吃飯睡覺，沒有一絲停留。
梁鍇最先發現他的不對勁，他和衛盛說：“將軍最近幾天是不是有點不開心？”
衛盛只是輕聲道：“大概是擔心明將軍吧。”
梁鍇覺得不是，不是擔心的問題，反而好像兩個人徹底破裂了一樣。
但這種可能又不大，畢竟前段時間葉璃還整日往寧陽城跑，只是為了去看明淵。
只要手邊沒有事，無論多晚，葉璃都會第一時間奔向寧陽城。
梁鍇愁眉苦臉的蹲在寒風身邊。
寒風的體型已經很大了，在軍營裏已然成為了寵物，每天都被餵得飽飽的。
每次士兵們出去巡邏，都會打一些獵物帶給寒風。
寒風還和往常一樣，趴在葉璃營帳前，吃飽喝足，甩著尾巴，悠然的曬著太陽。
梁鍇對它道：“你呀，一點也不擔心你的主人。”
寒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，甩著尾巴，繼續趴著。
沈飛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邊：“梁鍇，你蹲在這裏幹什麽？不去巡邏嗎？”
“來的正好，蹲下，有事問你。”
沈飛蹲在他身邊，手裏還拿著不知名的草。
梁鍇問道：“你拿的什麽？”
“哦，這個啊，草藥，幫別人找的。”
“你沒發現將軍最近不對勁嗎？”梁鍇懷疑眼前的沈飛是不是本人，他不是最喜歡圍著葉璃轉嗎？怎麽最近這麽老實。
沈飛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沒什麽不對勁，這就是葉璃的性格，你待在他身邊的時間不長，不懂，等過段時間明淵回來就好了，不過看樣子，應該是走之前吵架了。”
他很了解葉璃，現在的葉璃只不過是恢覆到以前的性子而已，明淵的出現讓葉璃的笑多了些，話也多了些。
現在不過是回到以前而已。
“將軍以前確實性子冷一點，但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。”
梁鍇堅信葉璃的情緒出問題了，“一定有事，我要問問。”
沈飛卻覺得他大題小做：“小心被罵，對了，今晚我要出去，如果葉璃問起我，就說我睡覺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梁鍇無奈的看著沈飛，不會又要闖禍吧，不過最近邊境太平，也沒什麽事。
他繼續思考著怎麽開口。
葉璃帶著一隊人馬返回軍營，梁鍇起身看著他走來。
葉璃卻像沒看見他一般，直接進了營帳。
這下，梁鍇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。
他露頭走進來，葉璃正站在地圖前，他輕聲上前：“將軍，怎麽樣？”
“快了。”葉璃道：“劃定的範圍已經快搜尋完了。”
“那……您最近有什麽煩心事嗎？”
梁鍇有些別扭的說著：“您臉色不太好。”
葉璃冷笑：“你很閑？”
“啊？沒有。”
梁鍇後退一步，低著頭，他只是關心葉璃。
“出去。”
“是。”
梁鍇嘆著氣走了出來，說起來，就算葉璃和明淵吵架了，也是葉璃的私事，他在擔心什麽。
葉璃只是稍作停留，又帶著一隊新人馬離開了。
沈飛看他走了，也牽著馬悄悄離開了。
梁鍇看著葉璃遠去的身影，除了臉色不好看，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。
應該沒事。
第二天，沈飛找到了他，一上來就揪著梁鍇的衣衫：“你說對了，葉璃不對勁！”
“哎？怎麽了？”
“我今早回來碰到他了。”沈飛松開手，揪著頭發，“他看見了我，但……什麽也沒說。”
“這不是很正常嗎？”
梁鍇還以為發生什麽了。
“不正常，以前就算他不想管我，也會看我一眼，可今天，葉璃完全無視我。”
沈飛有些慌了，“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！”
“你想多了。”梁鍇推開他，“而且這是將軍的私事，還是不要多管。”
沈飛咬著牙，沒說什麽，跑了出去。
葉璃翻身上馬時，衛盛攔住了他：“將軍，您需要休息。”
葉璃沒有任何表情，“不用。”
他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思全放在尋找右濟部落上，他並沒有覺得累，反而有種輕松。
衛盛擔憂的看著他：“可是，您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了。”
葉璃這幾日每天只睡幾個時辰，他每天晚上都會站在軍營外望著夜空，直到天亮。
衛盛不得不擔心他的身體狀況。
“不要緊。”
葉璃又帶著人走了，就只剩幾個地方了，如果不出意外，這幾日就能找到右濟部落的痕跡。
沈住氣，慢慢來。
葉璃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，不去想明淵。
他和冥夜已經很久沒聯系了，心裏隱約能猜到，可葉璃不願意去相信。
他無法接受。
他想象不出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的。
又是一天。
葉璃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了，還是沒有，為什麽？
憑空消失了？
或者是大襄的事傳到了右濟，他們已經跑了。
可是，就算離開了，也會留下生活的痕跡。
是他們找錯地方了嗎？
葉璃看著地圖，眼前有些模糊。
他搖了搖頭，確實需要休息了。
剛要坐下，沈飛走了進來，端著粥和晚飯，放在他面前，“葉璃，你怎麽了？”
“沒事，出去吧，我還有事。”
葉璃揉了揉額頭。
“和明淵吵架了？”沈飛道：“他又惹你生氣了？”
葉璃眼神一暗：“出去。”
“果然和他有關……”
沈飛就知道，除了明淵，誰能讓葉璃情緒波動這麽大。
沈飛端著粥遞給他：“我給你熬得，喝完睡覺吧，衛盛說你最近晚上都不睡覺。”
葉璃的頭正疼著，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。
衛盛突然闖了進來，臉色蒼白，“將軍，出事了……”
葉璃因頭疼，正煩著，“什麽事？”
“北丘……派人來給將軍送消息，說……”衛盛的大腦嗡嗡響著，聲音有些發抖：“說……明將軍，因……中毒……身亡……”
葉璃猛然擡頭，瞳孔劇烈的收縮著，指尖發抖。
沈飛手裏的碗應聲落地，“什麽？胡說八道！”
開什麽玩笑，明淵會死？簡直是笑話。
衛盛把手裏的信遞給葉璃。
葉璃扶著桌角站起來，是冥夜的字跡。
眼神由茫然變成痛楚。
指尖蒼白，握皺紙張。
他焦急的看著每一個字，還是沒有撐到他回去。
那日，竟然真的是最後一面。
“將軍，找到了！”梁鍇一臉興奮的走進來，“發現右濟的蹤跡。”
帳內安靜的可怕，
沒有人因為這個消息興奮，尤其是葉璃，臉上沒有一絲血色。
“怎麽了？”梁鍇看向衛盛。
衛盛偏過頭，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沈飛根本不信，肯定是他的詭計，想用這種拙劣的手段欺騙葉璃。
“好……”
過來許久，葉璃才開了口，他把信塞進懷裏，“帶我去看看。”
衛盛忙阻止他：“將軍……”
葉璃擺手：“沒事，不用擔心我。”
衛盛不知所措的看著葉璃。
葉璃強裝鎮定，斂去所有情緒，和梁鍇一起離開了。
沈飛：“北丘送信的人呢？”
他不信，簡直就是笑話。
衛盛也不信，可是明淵受傷後，他見過，確實很虛弱，只是沒想到如此嚴重。
夜空寂寥，葉璃騎著馬在遼闊的荒野上奔馳。
夜風從耳邊吹過，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清楚。
心口縮動的疼痛傳遍四肢，原來心痛是這種感覺。
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。
葉璃想，明淵還在等他，他要快點趕到他身邊。
從現在開始，明淵便徹徹底底的屬於他了。
沒有人知道他還活著。
多好啊。
葉璃扭曲的笑了，應該開心，不是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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